沱茶,记忆里的马帮
对于过去,断断续续的真实加上想象的东西,会成为对某一事件的全部印象和记忆。儿时的记忆像梦一样,有些东西甚至只是儿时的想象,时间久了,也能成为记忆。

对外公马帮的记忆就是这样。我见过他的马帮。我到现在还能记得,那些在院里院外的马匹,在外公的吆喝声中,被赶马人集结成队,然后爬上村后的山坡,蜿蜓而上,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若干天后又在我的视野里顺着山坡盘旋而下,回到我的记忆里来。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实在是太小了。对那些马匹走过的地方,只能是想象中的一座又一座的山。对马帮旅途的想象也是我对马帮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长大后,知道了一些东西,包括认识了茶马古道。我想,外公的马帮肯定在古道上走过。

  

漫漫古道上走过的马帮,历经风霜雪夜,一路风尘回到家里,很快,马帮在外公家的院子里分开了,消散在儿时模糊的记忆里。随马帮回来的有样东西,很小,或像心形,或像碗状,以其独特的形式,随马帮的归来也留存在我的记忆里——下关沱茶。说起沱茶,曾经镌刻在童年记忆的深处的茶香,也就弥漫开来。马帮和沱茶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统一在我的记忆里。茶马古道上的歌声,马蹄声,豪迈而深遂.....

小的时候,,我是外公的尾巴。只要外公的马帮归来。我便形影不离地跟在外公旁边。外公对我也是怜爱至极的。马帮归来时的马褡子里,除了一点家里的日常用品和外公钟爱的沱茶外,更多的便是我的东西了。

其实,说只有外公钟爱沱茶,并不完全正确,我也是钟爱沱茶的,每到外公把那碗状的茶敲碎或让外婆用蒸子蒸散晾干后放到茶罐里的时候,我会早早地把外公的座椅和我的小凳子搬到火塘边上。外公挂在火塘上方的小茶壶里的水也会适时欢快地溢出来。外公就把小茶壶提下来放在火塘边。茶罐放在火塘里火光最旺的火炭边。

刚开始的时候外公只用火链子扒扒茶,到稍稍能闻到茶香的时候,外公就握住罐柄不停的在火边上翻抖,直到茶香溢满整间屋子,随即把壶里的水趁热倒进罐里。随着哧啦啦的声音和腾起的白雾,一会儿一切又归于平静。只等茶水再次从罐里溢出的时候,我便把小小有白瓷杯递过去,外公就先给我盛上一小口,再去盛满他稍大一点的瓷杯,趁热轻轻品上一小口。

我是每次刚开始都是不喝的,只是闻了又闻,直到我再也闻不到太多的香味。我再掺上一些白开水,把那口茶冲成淡淡的黄,喝下去,一滴也不剩。而外公还靠在火塘的墙边,细细的品,痴痴的想....

没有人知道外公在想些什么,也许是曾经,也许是未来,也许是人生一路的纷繁,也许是马帮一路的艰辛,也许什么都没想。茶,浓香也罢,清淡也好,都是能让人细细品味的沱茶是浓烈的。经过火的烘焙,它的香更浓烈了,沱茶就是以它的浓烈赢得赶马汉子的青睐的。在风餐露宿的赶马途中,一罐浓烈的茶,能冲淡一路的疲乏。沱茶,以它的浓烈和着春雨洗去马帮的尘埃与疲乏。赶马汉子与沱茶的渊源便深了。

沱茶,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好像与生俱来的一样,我不记得是谁告诉地我,但我就知道那是沱茶了。我一直在闻沱茶的香,但我无法描述沱茶的香味,那飘然而出的香,用文字怎么说呢?我想了许久,终不能写出来,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这样的吧。你若真想体味,就去用心地泡上一壶细细品吧。直到长大,没有了外公,外公瓦罐里的茶香依然索绕在儿时的记忆里,不曾磨灭。
当年的马帮,早已不在,
疲惫的马蹄
踩踏出的泥泞和寂静,
在汽车笛声轻扬而过的宽阔里,
成为实实在在的过去。
马帮早已成了所有人的记忆。
在余音袅袅,
沱茶陈年飘香的季节里,
永存的只剩下记忆。
文章选自《沱茶天下·下关沱茶与滇西茶文化文选》